卢伊亚人是目前肯尼亚人口占第二多数的民族,2009年时人口普查时占肯尼亚总人口的14%1,2019年普查时占14.5%2。公民电视台(Citizen TV)所属的皇家媒体服务集团(Royal Media Services)为该民族建立本土语言电台,名字叫做Mulembe,字面意思是“和平”。
虽然人口总数庞大(约682万),但卢伊亚人目前在肯尼亚并没有统一的政治声音,其中一个主要的原因便是卢伊亚人内部的文化差别较大,一些方言之间甚至无法互通。据目前的推测卢伊亚人大概有二十个左右的自我识别意识仍较明显的内部族群,2019年肯尼亚国内人口普查报告列出了18个3,但相比2009年普查来说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强调整体的大卢伊亚人族裔概念。
卢伊亚人目前生活的地方主要是2010年破省立郡的肯尼亚新宪法之前所谓的“西部省(Western Province)”的地区,可能还要加上与西部省接壤的属于原裂谷省的、首府为基塔莱(Kitale)的穿恩佐亚郡(Trans-Nzoia)。关于具体地点的地图,被引用最多的是德国语言学家穆利西(W. Möhlig)1978年时制作、1980年收录于和海涅(H. Heine)合编的《肯尼亚语言方言地图4》里的一张。
美国语言学家马尔洛(M. Marlo)批评说这幅图主要还是以肯尼亚当局的政治版图作为考量标准,有两个问题:一、由于大规模的移民现象有些城市地区也有很多卢伊亚人;二、有的族群由于政治力量不足5并没有获得单独的行政单位,就无法出现在这个地图里6。
卢伊亚人文化和卢伊亚各方言语种有很多不利于研究展开的因素,交通与政治可见度上来说比不上地处中部的首都内罗毕和附近肯尼亚山区(Mt. Kenya)的众民族,也不比蒙巴萨和拉穆这样肯尼亚斯瓦希里文化海滨地区的门户地位。更重要的一点是,卢伊亚人生活的区域曾经是布干达王国(构成后来乌干达保护地的核心)其影响力较弱的东部省的一部分,是由于肯尼亚殖民地的乌干达铁路7的修建,才使得湖区的港口重镇基苏木(Kisumu)和周边地区在1902时被划入肯尼亚殖民地,由位于内罗毕的殖民当局管辖。
下面分别是两张行政权力转接前和转接后的地图,东非保护地(East Africa Protectorate)这个说法所适用的时间节点是1895年至1920年。当时卢伊亚人所居住的地区被称为卡维龙多(Kavirondo),与乌干达境内最接近的政治体是索噶人控制的地区即布索噶(Busoga)((布索噶王国在现代国家乌干达仍有相当大的影响力,1995年由乌干达宪法恢复部落王国制度,首领被称为“加巴津加(Kyabazinga)”))。
如果觉得以地域和政治单元来查看这个地区仍旧比较不清晰的话,马尔洛和团队制作了一张非常清楚的地图,标注出卢伊亚语各方言和周边其他语言的大概位置。可能唯一的遗憾是在这幅图里跨境的萨米亚语(Samia)——虽然其文字已经有了自己的圣经翻译——却并没有被马尔洛列出来。但可能作为一种补偿,列出了与萨米亚语很接近的固埃语(LuGwe)。
穆利西(1978)和马尔洛等(2021)对卢伊亚语各方言的总结都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可在这样交通封闭的地区对语言资料进行积累并不是容易的事情。比如英国殖民者对基苏木含周边的这片所谓卡维龙多的地方进行族群考察时,虽然知道内部族群状况复杂,但是大略地认为有两个族群,分别是班图卡维龙多人(Bantu Kavirondo)和尼洛卡维龙多人(Nilotic Kavirondo)((资料待补充,目前可追查到的是Hobley和Johnston1902年时的考察)),目前这两个概念在肯尼亚境内都不再被使用9。
对卢伊亚众方言分类来说,早期最重要的文献是威廉姆斯(1973)用词汇统计法对16门语言分类时写的会议论文10。这个作品后来还被肯尼亚的学者卡尼奥罗(Kanyoro)所接受11。最新的作品是马尔洛等用系统发生学(Phylogenetic)方法尝试分类时写的介绍((Michael R. Marlo et al., “A phylogenetic classification of Luyia language varieties”, in Galen Sibanda, Deo Ngonyani & Jonathan Choti (ed.), Proceedings of the 49th Annual conference on African Linguistics, Berlin: Language Science Press. forthcoming (2021?).))。虽然威廉姆斯(1973)和马尔洛等(2021)这两部核心作品发布之间有很多其他的列表尝试,但是要不大多不很全面,或者看上去全面但引用却不严谨12。
这篇文章里出于方便的考虑,以威廉姆斯的分类作为基础、以肯尼亚人口2019年普查的人口数量数量作为排序方式,再综合马尔洛对卢伊亚各方言的评注来制作这个卢伊亚语各方言的列表(如没有特别说明,人口数据来源为肯尼亚2019年人口普查。需要注意的是这些数据为国家级人口普查时被问询者的自我识别,超过半数的人并不报出细化的识别身份而只说自己是卢伊亚人,所以此列表中排名最高的布库苏人虽然“口述中只有”119万人,但“实际上可能有”282万人。)
■ 布库苏人(Bukusu) | 约119万人,主要生活邦格马郡(Bungoma)和穿恩佐亚郡 |
■ 马拉戈力人(Maragoli) | 约33.5万人,主要生活在韦希加郡(Vihiga) |
■ 尼亚拉人(Banyala) | 约22.7万人,但人口分布较为复杂,一支生活在布西亚郡(Busia),另一支生活在卡卡梅加郡(Kakamega),这两支使用的语言马尔洛(2007)的总结文章中分别命名为西尼亚拉语13和东尼亚拉语14,1980年时夏季语言研究所15的报告中提到这两门语言都有约3.5万使用者。在一些文献中有所谓“Banyala Bandombi”的说法16。实际上这个说法(或者写作 Banyala ba Ndombi)字面意思是“多比的尼亚拉人”。(肯尼亚圣经公会)详细介绍过多比(Ndombi)是尼亚拉人曾经的首领(Ndombi wa Namusia)的名字(感谢Nicholus Makanji提供的信息)。 |
■ 尼奥莱人(Banyore) | 约15.5万人,主要生活在韦希加郡 |
■ 卡布拉斯人(Kabras) | 约13.7万人,主要生活在卡卡梅加郡 |
■ 伊苏哈人(Isukha) | 约10.2万人,主要生活在卡卡梅加郡,谷歌艺术与文化专页与肯尼亚国家博物馆合作将伊苏哈人作为卢伊亚人的代表制作了一组专题。 |
■ 旺加人(Wanga) | 约9.4万,主要生活在卡卡梅加郡的穆米亚斯(Mumias),历史上曾经是肯尼亚西部重要的王国,当时的首领是“那布恩格”穆米亚·希翁度(“Nabongo” Mumia Shiundu)。 |
■ 提里奇人(Tiriki) | 约9.3万人,主要生活在韦希加郡 |
■ 塔绰尼人(Tachoni) | 约8.6万人,主要生活在邦戈马郡和卡卡梅加郡。曾经是卡伦津人,迁徙至现今居住地后同化为卢伊亚人的一支17。 |
■ 萨米亚人(Samia) | 肯尼亚和乌干达的跨境民族,肯尼亚境内约8.5万人,主要生活在布西亚郡。 |
■ 措措人(Batsotso) | 约7.3万人,主要生活在卡卡梅加郡。 |
■ 哈约人(Bakhayo) | 约6.9万人,主要生活在布西亚郡。 |
■ 马拉奇人(Marachi) | 约6.6万人,主要生活在布西亚郡。马拉奇语是威廉姆斯(1973)没有收录的一门方言。 |
■ 伊达霍人(Idakho) | 约5.5万人,主要生活在卡卡梅加郡。 |
■ 马拉马人(Marama) | 约4.3万人,主要生活在卡卡梅加郡。 |
■ 基萨人(Kisa) | 约3.5万人,主要生活在卡卡梅加郡。 |
■ 亥聂人(Abakhenye) | 肯尼亚和乌干达的跨境民族,肯尼亚境内约2.4万人,主要生活在布西亚郡。亥聂语是威廉姆斯(1973)没有收录的一门方言。 |
■ 图拉人(Batura) | 约1.3万人,没有具体的地理位置信息。马尔洛(2007:4)介绍说传统上生活在哈约人、布库苏人、旺加人之间的地带。图拉语是威廉姆斯(1973)没有收录的一门方言。 |
□ 关于松加人(Basonga)的信息 | 无人口数据。原本约有9000人口((Gideon Were & Osaga Odak, Socio-Cultural Profile, A Joint Research and Training Project of The Ministry of Planning and National Development and the Institute of African Studies, University of Nairobi, 1987.))的乌松加乡(Usonga Location),已被调整至卢奥人(Luo)人占主体现属于希阿亚郡(Siaya)的地区。松加语目前的信息不详,威廉姆斯(1973)当时也没有收录。 |
□ 关于基苏人/基舒人(Gisu/Gishu)的信息 | 一个叫做Gishu的方言被威廉姆斯(1973)提及,他将其和布库苏语归入北部方言(该组仅此两门方言),但是肯尼亚2019年人口普查时并没有所谓Gishu人的统计数据。
哈默斯特伦(Hammerström)等负责的一个叫Glottolog18的网络资料库虽无基舒的说法,但收录分别叫Lugisu和Ulukisu的两门语言,收录于和布库苏语较接近的马萨巴(Masaaba)语团里、并入命名为“众布库苏语(Busukuic)”19。马尔洛等(2021:13)认为过往资料对Gisu/Masaaba的资料较少,而Kisu这个标签也易造成混乱。 基舒语的存在也许影响了威廉姆斯(1973)对瓦辛基舒(Uasin Gishu)地区早期历史的看法,他记录到曾经作为马赛人一支的瓦辛基舒人(意思是“有斑点的牛群”)被击溃后四散逃亡,大部分被布库苏人所吸收,他(1973:10)还提到布库苏人旧的称呼“Kitosh”也源自马赛语,意思为“敌人”。 总结来看,瓦辛基舒郡虽然现在位于肯尼亚境内,但代表这个地区名字的部落其后裔可能已完全被布库苏人同化,而保留相似名字的基苏人(Gisu/Kisu)人由于已位于国界地标埃尔贡山的西边,不会成为肯尼亚人口普查的一部分。 乌干达的人口普查不问询任何关于部落归属的信息。可能有助于推导的是1992年库里安出版的《第三世界百科》里20和美国中情局的《世界概况(The World Factbook)》21都给出了5.1%和4.9%这样差不多的比例。结合乌干达国家统计局给出的最新人口数据,2014年时基苏人/基舒人口可能约173万。 |
对照表:
Bukusu 布库苏
Maragoli 马拉戈力
Nyala 尼亚拉
Nyore 尼奥莱
Kabras 卡布拉斯
Isukha 伊苏哈
Wanga 旺加
Tiriki 提里奇
Tachoni 塔绰尼
Samia 萨米亚
Tsotso 措措
Khayo 哈约
Marachi 马拉奇
Idakho 伊达霍
Marama 马拉马
Kisa 基萨
Khenye 亥聂
Tura 图拉
Songa 松加
Gisu/Gishu 基苏/基舒
- “肯尼亚有文字的部落有哪些” http://yellingstone.info/?p=1796 [↩]
- Kenya National Bureau of Statistics, “2019 Kenya Population and Housing Census, Volume IV: Distribution of Population by Socio-Economic Characteristics”, 2020, https://www.knbs.or.ke/?wpdmpro=2019-kenya-population-and-housing-census-volume-iv-distribution-of-population-by-socio-economic-characteristics [17.06.2021] [↩]
- 按照报告的排序为 Abakhenye, Bakhayo, Banyala, Banyore, Batsotso, Batura, Bukusu, Idakho, Isukha, Kabras, Kisa, Marachi, Maragoli, Marama, Samia, Tachoni, Tiriki, Wanga [↩]
- Heine, Bernd & Wilhelm J.G. Möhlig 1980. Language and Dialect Atlas of Kenya, Vol.1: Geographic and Historic Introduction, Language and Society. Selected Bibliography. Berlin: Reimer. [↩]
- 比如图拉人(Batura) [↩]
- Michael R. Marlo, The verbal tonology of Lunyala and Lumarachi: two dialects of Luluyia (Bantu, J.30, Kenya) (unpublished doctoral thesis), Michigan: University of Michigan, 2007, pp. 3-4. [↩]
- 英国铁路修建以目的地为命名标准 [↩]
- Michael R. Marlo et al., “A phylogenetic classification of Luyia language varieties”, in Galen Sibanda, Deo Ngonyani & Jonathan Choti (ed.), Proceedings of the 49th Annual conference on African Linguistics, Berlin: Language Science Press. forthcoming (2021?). [↩]
- 可能还有一些中文资料错误地将卢奥人与卡维龙多人混为一谈 [↩]
- Ralph M. Williams, “A lexico-statistical look at Oluluyia”, A paper to be read at the Fourth Annual Conference on African Linguistics April 5-7, 1973. [↩]
- Rachel Msimbi Angogo Kanyoro, Unity in diversity: A linguistic survey of the Abaluyia in Western Kenya. Vienna: Afro Publications. 1983. [↩]
- 详见 Williams1973, Mould1973, Heine&Möhlig1980, Nurse&Philippson1980, Mould1981, Maho2009, Hammarström&2020 [↩]
- Lunyala (West) [↩]
- Lunyala (East) [↩]
- SIL, Summer Institute of Linguistics [↩]
- 马尔洛(2007:2)认为是在卡卡梅加说东尼亚拉语的人群;肯尼亚圣经翻译与识字教育会(BTL,Bible Translation & Literacy)的甲基(Jacob Njagi)则将这个单词用于所有的尼亚拉人 [↩]
- 详见 Maurice Munasie Situma Nakitare, A Pre-colonial History of Abatachoni, 1500-1900 A.D.: A Study in Socio-Cultural Change, (Master Thesis), Nairobi: University of Nairobi, 1991. [↩]
- Harald Hammarström et al., Glottolog 4.4., Jena, 2020, https://glottolog.org/ [Accessed: 25 June 2021] [↩]
- “众布库苏语”除马萨巴语团和布库苏语以外还有卡布拉斯语和塔绰尼语 [↩]
- George Thomas Kurian, Encyclopedia of the Third World, fourth edition, volume III, Facts on File: New York,, 1992, pp. 2009-2010, (Cited from Center for Africana Studies of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https://www.africa.upenn.edu/NEH/u-ethn.html), [Accessed: 26 June 2021]. [↩]
- Central Intelligence Agency, The World Factbook: Uganda, 2021, retrieved from https://www.cia.gov/the-world-factbook/countries/uganda/, [Accessed: 26 June 2021]. [↩]